第19部分(第1/4 页)
她还有没有头发呢?高杉在心底揣测着。青空的头是圆圆的,不过细说起来还得把赤道略鼓、两极稍扁的地球摆正再倒个个。
放下旋转式的门把,高杉晋助两袖没带起一缕风地大步迈进这间病房。
“晋助。请就在那里停下好么?”
从隐约听见落锁声开始,青空听见那串脚步声一直沉稳有力地响起。忍着嘴角撕裂的痛楚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后,她又数了三声,明显男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您最好立刻停下!高杉君,我是说您应该停下来,这里并不适合您来。”
不同于一开始发语的无力,逐渐找回了唇舌间的默契的青空语气强硬,吐字清晰且掷地有声。
脚步声没停,眼前黑暗一片的青空强定心神又数了五声病房才又归于沉寂,但她心跳的突突声却在胸中毫无征兆地肆虐起来。
“你真难看,青空沉空,这句话我早就想说给你听了。”
高杉晋助是居高临下地对她吐出这句话的,青空可以想象到,刚刚她听见医院走廊上电子钟九点的报时声,现在的高杉一定是探出半身的,他的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而银白色的月光落在他探出的上半身上。这种银白色和月宫中孤独低泣的天女的裙摆颜色一致,高贵到令观者窒息,难以言说的残忍与银白色的高贵伴生,自古以来就不可分割。
高杉凝眉直视青空,他很久没有像此时一样正大光明地看着她了,他看见青空颤抖的双唇,那曾经是娇艳至极的,它令那么多上流社会的衣冠楚楚者趋之若鹜过。
高杉晋助幸灾乐祸地想着,这双美丽的唇曾无私地包容过多少人呢?将军、大腹便便的幕府高官、长着禽兽脑袋的愚蠢天人、精明却好色的米粮商人,除此之外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男人,也许还有喜好特别的女人。不过现在这双唇只有他还在观赏,它是樱色的,因为缺水有点萎缩,它看上去怯怯的,像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的粉红蚌肉。
对于青空的沉默他浑不在意,高杉近乎贪婪地俯视着画家可怜的嘴唇,他慢慢靠近她缠着纱布的脸颊。
“你看不见了是不是?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我想挖掉那双眼睛。”他一边说着一边低笑起来。青空拥有高杉平生见过的最黑的眼睛,那种黑色纯粹极了,偏偏在黑色的最深处还有不可忽视的强烈亮光。
画家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高杉无从知晓她的想法,也许是愤怒、恐惧、悲哀又或是其他。在他的眼前模糊浮现了很久以前的一个雨夜,她狼狈地冲出江户的某间堂皇的酒店,冒雨乱突乱撞钻进回收垃圾的巷子。他拿了一把伞才犹豫着靠近了那里,优雅的青空跪在合着盖子的垃圾桶边一动不动,淅沥的雨里他听不见她有没有发出声音,她梳着华丽繁复的发髻,一重一重层叠着的黑发间流淌着雨水更显沉重。
她不恸哭也从不放声大笑,青空是个画家、画师的女儿、大他十岁的前辈,也许还是个有点喜欢他的女人,但比起上述这些更令高杉在意的是,青空是江户上流社会男人们竞相追逐的交际花。当年雨巷里的青空虽然什么也没做,但却仿佛有力地推翻了在他心里建立好的一切关于她的形象,那时高杉才意识到青空作为一个人的存在,她是一个人,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事物。
她会颤抖,就和现在一样。
“本来以为我的开场白会让你气到跳起来,不过死狗一样倒下的你应该已经跳不动了吧。好了,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三样东西,月光、死期还有高杉晋助,你可以从这三样中任选一个来开始我们的话题,我只希望你别告诉我‘高杉晋助不是东西’这种笑话。”
“不是说在岔路上倒下的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么?高杉君,您为什么还要来?”画家的脸朝着正前方,隔着纱布根本看不见她有分毫表情,她眼眶处的凹陷正对着高杉额前垂下来的深紫色碎发。
高杉伸出手触碰画家的眼眶,在指腹下他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他把手指又放在自己缠着绷带的左眼上,可那里只有空洞。“的确,这句话我说过,但是,沉空姐姐啊,你与我而言既不是‘同伴’也不是随随便便的那个‘谁’,你只是个读作‘人’也写作‘人’的家伙。”
画家樱花一样的唇瓣一开一合,她的声音还是带着刻意的轻柔:“我该为与您不属同类而感到荣幸么?”
野兽与画家。一个印象派一点都不浪漫,他的世界中光和色彩来得都那么真实,永恒和瞬间对他而言只在一念,但这样的高杉晋助不是画家。一个野兽派是那么狂热,她移写着、追求着由自然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