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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杭天醉认了真,便纷纷笑着来打圆场:“天醉兄何必掉书袋子,杭州人喝茶论事,又不是从你开始。我们哪一个不是从小就看着过来的?”
此话倒真是不假,偌大一个中国,杭州亦算是个茶事隆盛之地。南宋时,便有人道是“四时卖奇茶异汤,冬日添七宝擂茶“。那时杭州的茶坊多且精致漂亮。文人墨客、贵族子弟往来于此,茶坊里还挂着名人的书画。如此说来,求是书院的才子们亦不必以师出无名为憾,原本宋朝的读书人,就是这么干的。不过那时的老祖宗还在茶坊里嫖娼,那茶楼和妓院便兼而有之。这一点,求是书院学子却是立下规矩断断不能干的,谁若在读报的同时胆敢和青楼女子调笑,立刻开除。赵寄客再三再四将此条嘱咐天醉,把个天醉气得面孔煞白,说:“你这哪里还把我当读书人,分明把我当作嫖客了事。”
赵寄客笑着说:“我看你就是个风流情种,不预先和你约法三章,保不定栽在哪个姑娘怀里头呢!”
杭天醉又气得直跺脚,双唇乱颤:“那风流二字,可与下流相提并论吗?你们看我,何曾与哪一个妓女明铺暗盖过?“
“这个,谁知道呢?又不会拿到《花间日报》去登新闻。”又有人笑道,却被赵寄客连忙止住,说:“你们可不能冤了天醉,天醉清清白白,从未越轨的。”
众人又是一阵调笑,这才商议以抽签方式推定每星期日由谁上茶楼读报。杭天醉先还兴趣盎然,被众人又是做生意又是寻女人地调侃了一通,便扫下兴来。他本来就是个想入非非的即兴的人,真要一步一个脚印去做了,就会生出许多厌倦来。想要打退堂鼓,嘴里呢哺着还没找到借口,便被赵寄客封了嘴:“你可不要再给我生出什么是非来。主意是你出的,你死活也得参加,我横竖和你一个小组给你壮胆当保嫖便是了。“
“什么保缥,分明是我的牢头禁子罢了。”
杭天醉笑了起来。有赵寄客陪着上茶楼,他就不愁没趣了。
《茶人三部曲》
第一部:南方有嘉木
第七章
本世纪初元,岁在庚子,闰于八月,清帝德宗——爱新觉罗·载促登基已经第二十六个年头。
时值春夏之交,北京,义和团起义;八国联军再掠圆明园;慈接太后携光绪一行,先赐死珍妃,后出逃皇宫,经怀来、宣化、大同、太原,亡命西安。
与此同时,七十一岁的杭州人氏,户部左侍郎兼尚书王文韶,并未意识到时世扔给他的那只绣球会如此凄惶。七月二十一日,慈清召见王公大臣五次,最后仅剩王文韶、刚毅、赵舒翘三人。“最是仓皇离帝京,垂泪对老臣“,慈槽离京时,身边哪里还有几个大臣护驾,倒是无轿可雇的王文韶父子,徒步三日,于怀来追上主子,肿破的双膝一软,便涕泅纵横。西太后见满朝文武备作鸟兽散,独此江南老夫追踪而来,悲感交集,遂解随身佩带的玉中之玉——胚胎一块,恩赐于他。这位大清王朝、也是中国两千年封建王朝的最后一任宰相,就这样狼狈而又痛楚地载入史册。
与此同时,恰是王文韶的故乡,人称天堂的江南杭州,一群秘密的反清志士结党而起,与香港孙中山的兴中会遥相呼应,成立浙会,东渡日本,图谋造反。又有一些不想造反更想挣钱的商人办厂开矿,经营实业,以期富强。五年前。庞元济和丁丙集资三十万元,在拱定桥如意里创办世经级丝厂;五年后,尽管京城在杀人放火,杭州有个叫庄诵先的人,还是凑了七万银两,设办了利用面粉厂。再过一年,杭州的第一张白话报刊——《杭州白话报》,便要问世了。
与此同时,当北方义和团闹得沸沸扬扬之际,遍布杭州城的大小茶馆,也都忙得不亦乐乎。市民们议论的一个焦点,便是那个名叫王文韶的杭州人的命运。
三雅园这些日子,戏也无人唱,棋也无人下了。靠墙的那副残局摆了多日,竟连那白子上也沾了灰,有人偶尔路过,摆一个棋子,手指便黑了。牛皮阿毛很高兴,七星火炉通红,铜茶壶日日擦得提亮,嗤嗤地此起彼伏,冒着白气。隆兴茶馆的茶博士吴升与他处隔不了几步,常常跑过来透露一点消息,见了面就伸大拇指:“老板,你这里日日人涌起涌倒,都在听什么大书?”
“托八国联军的福,赵四公子同杭家少东家,天天在讲朝廷里的大头天话呢!”
阿毛对这位精明机灵的小伙计很是看重,吴升有一副天生乖巧的奴才相,那双滴溜乱转的眼睛,一看就晓得,生来是为察颜观色而长的。便问:“你那里呢?”
“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