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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赢川没再说话,接过她的手机解除了定位设置。她正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 “饭记得吃,”他淡淡道,关上门走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明天?明天怕是看不到了。 赵予安冷笑一声,她自是有她的行程安排,他是突然冒出来的,她不会为此打乱自己的计划。 她于次日凌晨,跟客栈的那两个女生拼车出发去珠峰大本营。 这是一次极为难忘的经历。 一路颠簸,路途艰辛,却也看到了许多未曾见过的美景。 她看到了羊卓雍措,那圣湖在日出之际美的让人屏息,如一滴天地间的蔚蓝眼泪。一头浑身腱子肉的牦牛,披着鲜艳的毯子,四蹄泡在青色湖水中,沉默的凝视众生,眼里有神般无知无觉的哀悯。 她看到了戈壁滩小路上成群的狗,跟在几只成群的牛羊身后,一路小跑十分轻盈。有车经过时,就哈着嘴吐出舌头一齐回头,在十分和谐一致的朝路边挪挪。 她看到暴雨前的珠峰脚下,四面雪山绵延不绝,落日辉映勾勒金边,夜晚的星空无边无垠,万懒俱寂,她的内心格外寂静。 却也遇到十年一遇的严重泥石流,下山道路被堵塞,三个人都困滞于帐篷内。 氧气早已吸光,只剩两个轻轻的空瓶,夜晚刀子一样的冷风从帐篷缝隙里钻入,上下左右划拉着头颅。 手机没有任何信号,因为缺氧,她的唇色在第四天呈现乌黑色。 “……但死前最后一刻,我至少是自由的。” 想到自己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那般潇洒不羁,赵予安不禁失笑,倒真是一语成谶。 她渐渐失去意识。 带队的人打通客栈电话时,店主正在蹲坑。 常住于此的小马接了那通电话,他一脸惊恐,哆哆嗦嗦的样子迅速被大厅里的陆赢川察觉,他疾步走来,夺过电话,对面却只剩下嘟嘟声。 “电话里说了什么?”他厉声道,“有她的消息吗?” “暴雨、泥、泥石流……她们现在都被困在珠峰大本营上了,已经四天了,你女朋友已经没了意识。” 陆赢川抓起外套,咬牙夺门而去。 在没人看到的角落,小马拨弄着那台电话,看着那个男子匆匆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 钱钟书在《围城里》说过,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会给人一种不期待的伤痛。 小马不是个忠厚老实人,所以他的恶毒要更纯粹、更具备杀伤力。 赵予安醒来时是在医院,又是医院。 世界一片雪白。她拔掉氧气罩,撑着身子爬起来,头晕目眩,好一会儿才能视物。 门打开,有一护士按住她,大声说着什么,她也听不清。 又看见一个短发女人走来,身姿有点眼熟。 她艰难开口:“我……在哪儿?” “申城人民医院。”那女人说了几遍,她才勉强听清。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去之前交代了何乐衍。但我以为你会先问,他怎么样了。” “他?谁?”赵予安失了焦距的目光慢慢落在女人脸上,是李曦宁,好陌生,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漂亮了,眼睛肿的怎么这么难看? “你要去看看他吗?” 她的声音也变得嘶哑嘲哳,难听极了。 赵予安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icu透明的玻璃外,李曦宁将她的轮椅转过来。 里面,那男子像睡着了一般,浑身插满管子,如果不是冰冷的仪器显示微弱的心率,他看上去和一具尸体没有任何区别。 赵予安痴痴看着,指尖触到冰冷的玻璃,声音轻如呓语:“他……怎么了?” “他的心肺本就有之前旧伤残留的子弹碎片,那碎片,小而分散……如果在国内做手术,会有醒不过来的高风险,因此我一直劝他赴美治疗,但他不愿,你说他是为了谁?”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去高海拔地区,可他不光去了,甚至还去了这么多天,如此奔波,你说他是为了谁?” “珠峰大本营,5200米,暴雨、泥石流,他硬生生淋了一夜雨,发着高烧也要淌着泥水上去,你说他是为了谁?现在手术做了,他却一直没醒过来……病危通知书下了三次,三次!”李曦宁的声音带了恨意,她一拳砸在玻璃上,又颓然松开: “赵予安,你如果爱他,为什么能这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