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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相信。
难道这世上还有人能比主人更加美丽么?难道这世上还有谁比主人更值得爱么?那个叫做季白的新贵,曾经到南室殿来过。苍白瘦弱的孩子般的脸,唯一能给人点印象的是那双眼睛,清澈而透明。然而怎么样也无法和主人相比,就象太阳之于萤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少年绝不相信,王会爱他而不爱主人。
但是世上的事谁又能说的明白呢?王偏偏喜欢这个傻子,不仅赐给他各种各样的珍宝,还不顾性命地在灾难发生时跑去安慰他,陪他在一起。如今,王竟然要封他做左妃了——那就是说,在王的心里,季白才是那个最重要的人,而主人,不过是王生命中一个精致的点缀。
王啊王,你这样叫主人情何以堪?难道他付出真心,得到的却是这样一场镜花水月吗?
少年恨恨地,赌气似地把扫帚重重地从地上用力划过,象是想把这些烦恼通通扫掉。最可气的是那些夫人们,她们就象是一群阴魂不散的恶灵,故意跑来道喜,说什么从今以后都要倚仗主人兄弟了。她们根本就是来看笑话的,一次又一次地在主人已经伤痕累累的心口上抹盐!她们难道想也把主人逼疯了吗?
'铮——'
横在石桌上的'绿绮'忽然发出了一声高亢的铮响,泠泠地琴音宛如流水从迅速挥动的指间奔泻而出,每一个音符都象是由操琴者无法说也无处说的心事化成,连绵不绝,痛彻心扉。
丹朱闭着眼,咬着唇,他细白的牙齿已经深深陷到柔嫩的唇瓣里去了,沁出了血珠。但是他感觉不到痛。他现在所有的感情,他的痛苦、他的悲伤、他的愤怒和怨恨全都凝聚在他拨弦的指上,他的灵魂在紧绷的冰弦上颤栗,缠绞,撕咬……他不知道除了这样近乎自虐地弹奏,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发泄这些。他害怕如果一旦停下来,他会克制不住自己想要毁灭一切的欲望。
毁了吧,毁了吧,就这样毁了吧!
'绿绮'在说:'他不爱你,他爱的是季白,你的弟弟!'
——不,不对!季白不爱他,季白答应过我的,他绝不会做他的妃子!
'傻瓜!你是这世上最大的傻瓜!你竟然相信一个欺骗了整个天下的人!'
——不,季白只是想要报仇!
'就是因为他要报仇,所以他会抢走蒙戎。他不是为了爱他,他是要毁了他!'
——不,不要!
'他会的,你难道忘了女君要他做的事了么?握有天下!他会为了这个目标不惜牺牲一切的。'
——可是我也曾发过誓,我需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他的,他是我此生唯一的君主!
'他现在还需要你来保护他吗?你看看他的伪装吧,多么完美,多么的无懈可击。你再想想辛夫人是怎么死的?有谁会怀疑他这个幕后的阴谋家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哪里还用得着你的保护?你爱蒙戎和谁是你的君主又有什么关系?'
——我爱蒙戎?
'呀,你莫非还怀疑吗?你听听我所唱的曲子,不是你专门写给他的吗?这里的低音徘徊,多么的甜蜜,他总是这样低低地在你耳边说话,让你脸红。还有这里的跳跃,是你想见到他的忐忑不安;这里的高音,是你们在一起时的欢欣和激情。你的确是爱上了他,所以你不敢向季白发誓。而他,要断绝你的这份爱!'
——不,我不能让他这么做!
'那么就阻止他,用你能够想到所有办法!'
——阻止他……是的,我要阻止他,阻止……
少年抱着膝坐在夜露深寒的玉阶上,他的身子团得很紧,因为他在发抖,不停地发抖。
这样疯狂激烈的琴音,他从来不曾听过。好象是在那琴里藏着个鬼魂,在用它冰冷的尖牙咬着听者的耳朵,让人不寒而栗。
脸上有点湿湿的感觉,少年反手去抹,才发觉是自己的眼泪。为什么会哭呢?这明明不是悲伤的曲调啊。多少次,主人在百花盛开的庭园里弹起它,都是温柔的,婉转的,轻袅悠远,飘着淡淡的花香。可是这一次他为什么要哭呢?少年不停地去抹,可是眼泪却如掉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咸咸的液体落到嘴里,味道是那样的苦涩。
如果再这么弹下去,主人会疯掉的。少年恐惧这样的事情发生,然而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好,琴声终于停了。
晨雾中如雪的衣袖委顿曳地,袖口上一点血红,惊心动魄。
'阿寿,我要你去一趟西寝殿。'
丹朱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