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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举
从兰州去往敦煌要穿过河西走廊。还在小学读书时,听老师讲过这条走廊,讲过丝绸之路,讲过敦煌、吐鲁蕃、柴达木,还有阳关、玉门关、火焰山什么的,那是一串迷人的故事镶嵌着这条迷人的走廊,为我那贫瘠而单调的童年涂抹了许多灿烂。说不好是因为对老师的崇拜导致了对这条走廊的神往,还是出于对这条走廊的神往带来了对老师的崇拜,反正那时候做梦都想去那里走一走。
可惜,在我最神往的年龄不曾得到过。
现在,我得以穿行在这条河西大走廊,已经永远失却了三十年前的那一份童真的幻梦。
没必要空叹岁月的流逝,所能感触到的只是自己最想得到什么的时候,偏偏就得不到,而在自己已经心灰意冷时,却又不大费劲儿地来了机会。这种情况好
像一直伴随着我,莫非这就是我的生存轨迹?
阳春三月,仍然无法看到春的气息。因为没有色彩的魅力,光秃的四野只有裸露的慷慨和毫不含蓄的坦荡。左侧是祁连山脉,右侧是龙首山脉、合黎山脉,正是这两条山脉的忠实夹护才有了这条河西走廊。在这片时空中感受不到岁月的变化,无论今人还是古人,也不管骑马还是乘车,都不可能打破这里固有的沉寂。
平地和土丘都是一种表情,远处和近处也都是相同的神色。我注意观察那些土丘,它们都不是孤独存在,而是成组排列。谈不上整齐,却有种均衡安逸感。这使我想到,它们在接受阳光抚慰与遭受风雨侵袭的程度是相差无几的,所以它们就没有多少抱怨,没有多少憋屈,不希望改变现状,也没有什么向往与激情,就是再过亿万年,它们也会自我满足的,尽管不那么舒展倒也活得下去。它们这种表情使我读懂了整个河西走廊——宽阔与坦荡中,没有一点自我的寻求与渴望。难道就不想有一片茂盛的森林
刘元举的西部情结……《西部生命》(3)
,一座巍峨的雪峰,一条清凉的大河?
到了不惑之年,按说对什么都应司空见惯。可我偏偏还那么爱挑剔。我归昝于一种城市病。城市越大所能给予人的想象空间就越小,人的心胸也就越小。你觉得拥挤你觉得烦躁你觉得疲惫你觉得无可奈何。你只有喝酒只有唱歌只有寻欢作乐。你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某种发泄而已。
可是,那只不过是一时的宣泄,现代城市人还没有恐怕永远也不会有一个真正的解脱方式。这是城市的悲哀还是人的悲哀?
在我穿行于这条宽阔的戈壁大走廊时,我的心情一直是沉郁的。孤身一人走这么远的路虽然不是第一次,却仍然有着一种无法排遣的寂寞。行前,我一直在选择或者说在寻找一个伴侣。曾经有好多朋友都说要到敦煌,有的甚至信誓旦旦,可是,真正能够说走就走的人,又在哪里?不是单位有事脱离不开,就是孩子病了,再不就是挑剔季节不好。有位朋友明明已经答应了,可是,到了动身时,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推托的借口显然是难为情的。我们平时总说活得太累,我们也总说喜欢远游,可我们更多人也就是这么说一说而已。人们都说不喜欢城市,喜欢大自然。可我们真正能够走出城市,又是多么艰难!这也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人在城市中所受到的各种羁绊太多了。就算你走出了城市,那么你的心也未必就能走得出来。也就是说,你很难摆脱那种城市状态。
此时,我明明知道已经远离了我的城市数千公里,再也不见了那些高大密集的建筑群落,再也不用担心那些乱蹿的汽车和自行车了,可是,我仍然没有从城市的状态中走出来。因为我看了一下表,正是17点。我想到我的女儿已经放学了,她要去挤公共汽车,她总是丢三落四,她会不会又忘了带月票?我们刚刚从郊区搬进城里,她可以自己坐车上学了,我才得以解放,否则,我还不能说走就走。可是,她刚刚自己学着乘车,车上的人那么多,万一来个急刹车她能站稳吗?她从一上学开始,就是我用自行车驮她上学。五冬六夏,没有一天不是如此。特别让我放心不下的是临走那天晚上的天气预报说有雨,而她要是忘了带雨具的话,就会感冒的。她从小就特别好感冒,几乎所有的流行性感冒她从未躲过。她体质不好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的住房太差。她出生的那间房子本来不是住人的,那是一个俄国人的面包作坊。房子的举架够高了,最难忘的是那条长长的走廊。十几户人家共用这条长走廊作为厨房,共同炒菜时,那种浓烈的油烟无处排放,我们把女儿关在里屋也还是呛坏了气管。她爱感冒还不是因为油烟,而是因为缺钙。房子是西厢,冬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