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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噗嗤一笑,胸中抑郁之气纾解少许。
他思量着,柔声道了几句:“姑娘不开心?有些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郁结在心对身体不好。”
他这几句话乍听来稀松平常,但字字情真意切,灌进我耳朵直直落入了心里,真心诚意点头道:“我懂的。”
他信手拿过一旁灯笼摊子上刚扎好的兔子灯,递到我手中:“夜深雾重,回去时仔细些照路罢。”
兔子灯将夜路照了透亮,却抗不住凉风深深。温莆在我晚起一个时辰后,皱着眉头坐在床边为我诊脉。
他五指越扣越紧,直将我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疼清醒了几分。我看着他白生生如扑了几斤面粉的脸色,委实疑惑他往日断病俱是迅速果决,现下这般犹疑不决,莫不是我患了什么疑难杂症罢。
转念一想,倒委实惶惑了几分,他一届凡人竟医术高明到可以探出我七窍玲珑心之事么?当下将手往被褥里收了几寸。他倒顺势松了开来,迷迷怔怔瞪着床帏,就那么枯坐着看了半晌。我被他这样的架势吓得眼也不敢闭,纵使万般酸软疼痛昏昏欲睡,也强留着一丝神思唯恐懈怠。
温莆掖了一把我的被角,抿抿唇,道:“风寒罢了,以后夜里出门要多加件衣服。”
我点点头谨遵医嘱。
糊里糊涂睡了一会儿,一碗涩苦难咽的汤药被灌进喉咙,接着又塞进一块小小的桂花糖,木然无味的齿颊间顿时盈满桂花津香。抬眼看到一角墨色的衣袍拂过,心又安放得妥妥当当,含糊着轻声道:“多谢师父。”
如此灌了三回药,再醒来时,身子爽利了许多,只是发了一身汗,粘腻得难受,阿平恰到好处地送上几桶热水给我梳洗,盯着我左左右右瞧了个遍赞叹道:“温大夫医术真是神,说着孟姑娘约摸这个时辰病趋痊愈,姑娘果然就醒了,温大夫还说,姑娘醒来肯定想要舒舒服服洗个澡,便让阿平一早烧了好些热水备着,不过温大夫嘱咐切记不要多浴,当心再着了凉。”
他满嘴“温大夫”上下赞个不停,大有要将温莆随身携带时时供奉的架势。
可惜被他赞不绝口奉若神明的人近来似乎心情不大舒畅,不论问诊开方喝茶用饭总是眉心轻蹙,眼底乌青更有愈加明显的趋势。我闷不做声给他又沏上一杯茶,他一口饮尽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看得我心里倒像被热气腾腾的铁水当头淋下一般。
既然温莆闭口不谈那夜陌生男子的事,我也不大方便提起,毕竟是人家的私密,虽则我万分想知道,但是这些愁肠百思的怨念只能在肚子里打着转自己消化。死而不得的结果则是,我每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愈发难受,昔日鸡啼时分便可清明的灵台,近来总是要等到阿平打扫完整个医馆再用乒乒乓乓的捶门声才能将我从梦境中唤醒。
喧天的锣鼓和阿平高亮的嗓子将我从床上唤了起来:“孟姑娘快醒醒啦,时辰要来不及了!”
我揉着头,苦苦回忆这几日极其相似的梦境未果,惺忪睡眼看着医馆里外挤满男女老少,门口两只红身金头的狮子和着京锣京鼓的点子翻滚跳跃引来众人喝彩。
阿平扯住我的衣摆贴在我耳畔声嘶力竭:“孟姑娘,医馆大喜!少爷医好了太后的病,皇上今日要着人颁赏赐来啦!”
我揉揉耳朵心底一沉,韩敬果然还是用了那道方子。我踮脚四下寻找温莆,只见他独自端坐在诊室中,翻着一卷书,不惊不喜。
过了半柱香,雄狮方才舞毕,一个中年长者衣着锦缎,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拍着一旁韩敬的肩,朗声笑道:“犬子殚精竭虑,制出不世妙方医好太后,得皇上赏识,实乃我韩敬门楣之幸事呐!”
韩敬今日梳洗打扮也分外光鲜俊朗,得了他父亲夸赞倒喜不行于色,只恭敬垂头作聆听状。反倒是立在他身后的偲明,小脸上喜气四溢,一双凤眼弯的就要瞧不见眼珠子。
锣响三声,皇上派来宣旨的太监尖细的嗓子直破霄汉,文绉绉念了大段寻常百姓不达其意的溢美赞扬之辞,啰啰嗦嗦不过也就说了两件事,其一便是御笔写了一块“杏林第一医”的牌匾赐给韩家,其二便是宣韩氏父子次日入宫受赏。
爆竹声声中,与“同济堂”遥遥相对了数十载的朱红匾额被缓缓放下,金漆灌注的“杏林第一医”五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耀武扬威地替代了“杏善堂”的位置。
东主大喜,医馆歇业一日。
韩府备下数桌酒菜,亲朋好友聚齐一堂和乐融融。阿平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吃上五六顿都不嫌多,现在更是埋头苦吃。温莆擎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