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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外人看来,梅利弗伦家终于逃过遗传病的天网恢恢,得到了一个名为希斯维尔的亲生儿子——这个名字原本是伊丽莎白从书上找来,给他们那个夭折的孩子用的,但维克多?梅利弗伦似乎没有丝毫把继承人改为那个男孩的意思。有人问起,他也只是解释说,孩子身体不好,做父母的比起外在的权势,更希望他平静幸福地生活。
然后消失。
次年春,在元老院的大力保荐下,维克多?梅利弗伦被推举为新一任蔷薇教团执政官,于教团内的圣五色蔷薇雕像前宣誓就职。
他着了一身深红礼服,坎肩垫得他有些不适。
蔷薇张扬的姿态仿佛一只阅尽血泪的眼睛,他慢慢单膝跪下,衣服后摆垂到了地上。
按照礼仪,首席元老鲁宾耶先生将一柄装饰着蔷薇教团标志的长剑横在他颈边。他闭上眼,想起仿佛上一世时自己坐在一旁看着艾瑞克宣誓后被授予执政官信物的样子,或许那个同样有着黑发黑瞳的孩子也正以相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那锐利而洁净的神情让他心痛。
然后他念诵起誓词,演练的技巧娴熟自然。
「以蔷薇的名义,为永久的时间和无限的空间,为鲜红的血与纯白的雪,为荣耀和信仰,将不以生命为界。信者得生。」
最后一个音节掷地有声的时候,他几乎是立刻就直起身来,从鲁宾耶先生颤抖老迈的手中接过顶上装饰着玫瑰和教团标志的权杖。
四周开始沸腾,真诚与虚伪的掌声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他下意识用余光扫向观众席,雷格勒斯坐在伊丽莎白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如同一朵依旧幼小,却已显出尊贵和卓越的黑色昙花。
举行仪式之后他就带着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去爱丁堡市区游玩,因为他已经预感到自己的后半生将陷入无休止的劳碌和纠缠,很难再抽出空了。
伊丽莎白身体仍没有完全好,于是带着安琪琳娜和希斯维尔两个较小的孩子留在家里。爱丁堡春天的风仍具有粗旷的意味,像调皮的孩子一样,隔着历史和英雄传说刮倒小街上的招牌。青石板路面的缝隙中生出苔藓,在暗灰色的风景里倏地亮起一抹生机。雨后的街道里混合着食物的气味,令人念想起许多零碎而温暖的幸福来。
他一直很喜欢爱丁堡的小街,它们似乎在大英帝国日薄西山的繁华中筑起了一座城池,在其中独善其身地书写着流芳百世的史诗。这里一向有许多神奇的小玩意儿,就在刚才他给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分别买了一只用轻铝做骨架的漂亮风筝。两个孩子跟在他身边,煞有其事地讨论着手中精巧的小工艺品。
他带着他们转过街角,准备去找一家口味独特的店吃饭,一个对外展示的橱窗却对他产生了某种磁性作用,令他裹足不前。
一片硕大的羽毛倒插在墨水瓶里,如同一只遗世独立的精灵留下的时间碎片。他过去时常在哥本哈根看到这种装饰用的羽毛笔,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已经悄然渗入更多的城市里去。他想起了许多与那座城市有关的过往,不禁出了神。
一个年轻的女店员发现了他,走过来隔着厚重的玻璃朝他明媚地微笑。他无动于衷。那支笔轻轻摇晃,和着柔潋的灯光,在他脸上掠过碎影。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拉回现实,微侧着低下头。
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不见了。
巨大的恐慌像液态空气一样堵住了他的五脏六腑,那种无力的渺小感又回来了,就像是他和艾瑞克一起在蔷薇教团地下第一次见到希尔薇娅时那样。
他疯了一样在四周的街道上奔跑,跑得胸腔内烟熏火燎似的剧烈疼痛。呼吸跟不上速度,但是他还是没命地到处寻找。悔恨和自我鄙弃驱使着他不断拉住一个个面色冷漠的苏格兰人,问他们是否见到一男一女两个黑发黑瞳的孩子。没有人回应他,偏偏他还不能用空间魔法,也不敢喊,生怕引来什么不该出现的人。
那一刻他忽然极其憎恨自己,居然是个连两个孩子都看不好的傻瓜。
但是他不能停下来。
然后就仿佛主神捉弄够了似的,他在一个街心花园隐秘的冬青丛和牵牛花藤后面看到一个高大的影子掠过。
他下意识抬起手,金色光带打穿了那个人的银面具,腥甜的血雾蒙在植物新鲜的绿叶上。
他看到雷格勒斯和凯珊德拉牵着对方的手缩在植物被修剪成的拐角,并没有受伤。他们定定地望着暗武士的尸体,和从尸体后出现的父亲,眼神波澜不惊。
于是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抱紧孩子